昏昏沉沉,不知过了多久。
醒来,却发现自己已经回到房间,手上也包扎好了。
“乳娘。”她正要唤人,却被另一道娇滴滴的声音打断。
“衡舟哥哥,别闹……知棠姐姐还在房里。”
顾知棠心下一颤,费力掀开一条缝。
床幔外的一幕,顿时让她如至冰窟——
摇曳的烛光下,顾衡舟将阮云裳牢牢压在桌案边沿,指节分明的手正从对方腰际缓慢上移。
“怕什么。”顾衡舟的唇抵在她耳际,“药效够她睡到天明。”
“……”阮云裳假意推了两下,胳膊却缠上他脖子,声音越来越软。
顾知棠猛地撑起身子,却不小心碰倒了床头矮凳上的茶盏。
“砰——”
瓷盏从床沿矮凳炸开,碎片四溅。
烛光应声猛颤。
两人纠缠的身影骤然僵滞,却仍保持着紧密相贴的姿势。
顾知棠指甲深深掐进手心,却浑然觉不出疼。
如果不是掌心被掐出的刺痛尖锐分明,她几乎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眼前这个放浪形骸的男人,真是当年那个即使情动,仍旧克制自己抱紧她说,大婚前要为彼此守身如玉的顾衡舟?
“衡舟哥哥,别管她,我们继续……”阮云裳娇声打断她的恍惚。
顾衡舟眼神一暗,将阮云裳淡淡推开。
“没兴致了。”
阮云裳被他推开,扭头便朝床幔剜了一眼:“真扫兴。”
顾知棠无暇理会她,只将目光死死盯在顾衡舟身上。
可他只是沉默地整理衣服,看都没看她一眼,转身离开。
阮云裳跟了上去。
顾知棠听到心里某种信念轰然坍塌,噼里啪啦,碎成一片废墟。
一夜无眠。
翌日,她微肿着眼眶赶到钦天监,却在阶前被侍卫抬手拦下。
“顾将军有令,请您暂解职事,回府休息。”
顾知棠脑子“嗡”的一声。
顾衡舟竟真的为了阮云裳,以莫须有的罪名将她星算师职位革除。
看热闹的宫人们议论纷纷。
“原以为她是靠实力当上的星算师,原来没有顾将军撑腰,什么都不是。”
“一个孤女竟妄想和丞相千金争宠,真是自不量力。”
顾知棠的脸一阵青白。
半晌,她才回过神来,将心一横,转身走向御书房。
膝盖的跪伤因疾步钻心的疼,但她却毫不在乎。
到了门口,顾知棠在屏风外扑通一声跪下。
“陛下!臣自成为星算师以来一直恪尽职守,不敢有丝毫懈怠,昨日却被停职,还望陛下为臣做主!”
“哦?这倒是奇事。”杞皇的声音,自屏风后响起。
顾知棠心中一咯噔,正要解释,却听得房内传来一道熟悉的男音。
“陛下,顾知棠心性不稳,所以臣已令她暂缓职务,回府修持。”
“臣斗胆举荐丞相之女阮云裳代掌星算师之职,她比顾知棠资质更高。”
屏风被两名内侍徐徐拉开。
顾衡舟挺拔如松的身影沐在晨光里,显得那样温柔。
可他说出的话,却像一根针,狠狠扎进顾知棠的心口。
曾经,他手把手教她辨认星宿,在她第一次推演成功时眼中满是骄傲。
“知棠,你天赋远胜于我,假以时日,必能成就天师。”
那些肯定和欣喜犹在眼前。
如今他却为了阮云裳,轻易地否定了她的一切。
“陛下,臣不服顾将军所判。星算师之位,是臣观星十年,三试榜首搏来的。”
“阮云裳纵然是闺阁才女,又怎能与臣多年苦心钻研相比?”
顾衡舟目光掠过她紧握的指尖,语气平静无波。
“她一日内复原了浑天仪。这,还不够么?”
殿内寂静,香雾缓流。
顾知棠心口发麻,不知是为了顾衡舟百般维护阮云裳,还是因为阮云裳的天资。
最终杞皇一锤定音:“三日后,顾知棠与阮云裳二人比试一场,胜者任星算师。”
二人领旨谢恩后,退了下去。
宫道内,顾知棠沉默地跟在顾衡舟身侧,路过的宫人们纷纷驻足行礼。
曾几何时,顾知棠幻想过很多次,和顾衡舟并肩立于朝堂。
让那些看不起她,说她配不上顾衡舟的人看看:一介孤女也可以通过努力与他相配,而非他的依附。
可现在她终于官袍加身,星盘在握,他们却生疏至此。
恍惚间,顾衡舟的声音忽然落进这片寂静里。
“为何不先与我商议,便将不满直呈御前?”
顾知棠抬眸,望进那双深沉如水的眸子。
“顾将军悔婚之时,不问青红皂白革除我职位之时,也未曾与我商议。”
顾衡舟脚步一顿,皱紧了眉头。
“你何时变得如此牙尖嘴利?我做事,自有我的道理。你如果不明白,便只听我安排便可。”
顾知棠被他责怪的语气激得心中一颤。
从前他们两情相悦,相许终身。他也未曾对她食言过一回。
可三年未见,他已经移心别恋。
“顾衡舟,你扪心自问,若阮云裳进门,顾府还会有我的位置吗?”
顾衡舟沉默半晌,沉声。
“只要你别和她争,我自会护你安稳。知棠,你只需像从前那般,听话……”
“够了!”
顾知棠再也听不下去,打断了顾衡舟的话。
“顾将军究竟想要我如何做,不妨直言。”
实在无须假意为她好的模样。
以免,她会误以为他对自己还有情。
顾衡舟面色僵了僵,沉声吐出一句。
“你放弃三日后的比试,补偿……任你提。”
听了他的话,顾知棠尚有几分悸动的心彻底凉透。
“这次比试,我一定会参加,更一定会赢。”
“若输,我顾知棠此生不再碰星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