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云裳声音不大不小恰好让众人听清。
顾知棠一愣,看向阮云裳呈上的册子——
一字一句,都与她一模一样!
正当她惊疑不定之时,阮云裳扑通一声跪下。
“臣女呕心沥血之作,却被顾知棠全盘抄袭,求陛下做主!”
顾知棠回过神来,也跪倒在杞皇面前:“臣绝不会抄袭!”
两人的演论被呈到御前,杞皇阅过后,面色严峻。
“顾将军,此事你如何看?”
顾衡舟走上前,目光微沉:“这些天我守在云裳身边,亲眼看见她为准备比试日夜不眠。”
“臣担保云裳绝不会抄袭。”
顾衡舟的回答,让顾知棠如坠冰窟。
他句句不提自己抄袭,可句句将矛头直指自己。
这时,阮丞相上前接过册子,翻看后道:“陛下,顾知棠的字迹墨色比云裳的要新,显然是后作。”
顾知棠忙辩驳:“原册尚在房中,墨色较新是昨夜新誊抄所致。”
杞皇立即吩咐人去顾府取顾知棠的原册。
可等了半晌,回来复命的人却没有带回顾知棠的原册,反倒是寻到了阮云裳的推演图册。
当那一叠厚厚的推演图册在众人面前逐页展开,顾知棠的心沉入谷底。
这些图纸,每一张都曾印着她的印
,一直收在顾衡舟房。
可如今,它们不仅被尽数呈至御前,上面原本属于她的印记,竟已全部换成了阮云裳的名字。
顾知棠难以置信地看向顾衡舟,却只撞进他深不见底的眼眸。
“陛下,顾知棠抄袭已是铁证如山,欺君之罪,必须严惩!”
阮丞相如此进言。
皇帝看向顾衡舟:“顾将军,她终究是你顾家养女,依你之见,该如何处置?”
顾衡舟垂眸,声音没有一丝波澜。
“按律,当杖责五十,革去星算师之位,永不复用。”
哀莫大于心死。
这一刻顾知棠才彻底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她甚至都没有力气再为自己辩驳一番,直到杞皇下令。
“就依顾将军所言!”
顾知棠才回过神,声嘶力竭大喊。
“陛下明鉴!那推演稿是臣的,求陛下验看墨迹,对照笔形!”
顾知棠声嘶力竭喊冤,却被顾衡舟的冷喝生生截断。
“住口!来人,堵上她的嘴!即刻行刑!”
侍卫立刻上前,粗暴地将布团塞进她嘴里。
顾知棠拼命挣扎,却于事无补。
粗粝的杖头带着破风的狠劲,一下下砸在顾知棠脊背。
她指尖死死抠进刑凳的木纹,不肯吭声。
涣散的视线里,只剩顾衡舟立在阶下的冷硬侧脸,寸寸寒透骨髓。
五十杖落定,血浸透裙裾。
顾知棠像片被揉碎的残叶,软软垂落,再没了一丝力气。
……
昏昏沉沉,不知熬了多久。
顾知棠只觉每一息都在炼狱中翻滚。
恍恍惚惚间,好像有人轻轻给她擦身,上药,动作很温柔。
“乳娘……没用的,腿已经废了。”
她轻轻呢喃,却听得一声低沉男音在耳畔响起。
“别胡说。我会送你去最好的医馆,一定能治好。”
顾知棠猛地睁开了眼,竟看到顾衡舟守在自己身边。
她顿时感到可笑极了:“顾衡舟,你真当我是可以任你轻贱的人?”
顾衡舟为她调制药膏的手一顿,眉头蹙起:“何出此言?”
看着他宛如失忆的表情,顾知棠心口那些伤痛再也抑不住汹涌而出。
“顾衡舟,诬陷我抄袭的是你,命人杖刑的也是你,现在又来装什么好心!”
顾衡舟脸色倏忽一变。
话音顿了片刻,才沉声道:“我有缘由。”
顾知棠一声嗤笑。
“什么缘由,为了阮云裳,不择手段的缘由吗?”
“你走,我不想再见到你。”
灰心到了极致,她连一声“顾将军”都不愿再喊。
静默半晌,顾衡舟低声唤乳娘进来:“今夜还要擦三次药,小心照看。”
话毕,他放下药膏转身离去。
听着远去的脚步声,顾知棠的眼泪簌簌而下。
“小姐,别哭。顾将军还是关心你的,说不定他这般真有苦衷呢?”
顾知棠的眼泪却掉得更多了。
“乳娘,事到如今,不必再宽我心了。他心中若真有我,何至于害我至此?”
“可是……”
乳娘拿着千金难换的药膏,欲语还休。
顾知棠眼中却满是嘲讽:“我才不会再被这些小恩小惠蒙蔽。”
“扔了,用我自己的药。”
她吩咐乳娘取出那盒为顾衡舟备下的圣药。
这药耗她一半精血炼成,可生白骨,活死人。只是未等送出,他已功成凯旋。
乳娘无声轻叹,为她换了药。
药力散入肌骨,顾知棠麻木僵冷的双腿渐渐恢复知觉。
她望了一眼窗外沉透的夜色,字字清晰:
“乳娘,收拾行装。明日天一亮,我们便离开顾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