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小姐,商陆,她叫商陆。
他转身把刚抽过一口的烟递给她,熟络的、笃定的,仿佛十分了解她现在正需要似的。
“又见面了,商陆。”
他说。
隔着指尖缥缈虚妄的一簇烟雾,他的面容隐去了,那双紧盯着她的眼睛却洞若观火。一簇火苗以燎原之势从她的胃部升腾到心脏,再翻涌到胸口,透过她的喉头跃出一声叹息。她的面色沉冷得像不会流动的河流一样,却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即将被残忍的火舌吞噬了。
“温警官,我不是犯人。”
她忽然笑开来。
“初次见面,温警官对我有何见解?”
“前额正中心这片瘀伤,呈椭圆状,初步判断为擦伤……”
女法医突然滞住了,她合上少女蓝白色的校服外套,重新开口说话的时候声音像堵塞的坚冰一样。
“体表……死者体表多处利器伤,深浅不一,但初步判断不是致命伤……”
温郁金走到她右手边,他们并肩站着,面前是一棵树,一个少女的尸体,凝着眉忙碌与穿行的警员,还有不动如山的寺庙,木匾上题字“不孤庙”。
一阵风经过,老槐树抖了抖身子,庙门关上了。
“温队,具体死亡报告我需要将死者运回所里,等待下一步尸检。”
他颔首点头,一行人收拾好现场下山去了。上山的脚印被下山的痕迹覆盖,人走的路如此秩序井然,又杂。
刑侦队伍在视线里越来越小,他无动于衷。商陆转过脸看他,正对上他肩膀上泛着冷光的警徽,浓稠的燥意让她忍不住皱眉,却听见对方说:
“商小姐,近期很有可能传讯你到警局来做案件进一步调查,烦请保持手机通信在线。”
他们一同抬头看着寺庙的大门。
“很遗憾,商小姐今日入不了这不孤庙了。”
温郁金转身下山了,他的背影挺拔、尖锐,像一把要把人活活剖开的剑一样。
空气里虚浮的飘着他给她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他没有再看她一眼。
“商陆,不要怨恨。”
?
商陆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不停往下坠,速度很快。她感觉心脏移位到喉咙,堵塞住她呼之欲出的惊恐与叫喊。什么都没有,整个世界什么都没有,黑漆漆的一片,她不知道坠到哪里才是尽头。她察觉到自己害怕了,泪水凭借它的意志流出来,可她的嘴唇却依旧沉默着。
这时候她听见任莘的声音,仿佛从真空中跨过光年传来似的。任莘用毕生仅此一次的悲伤口吻对她说:“商陆,你会更好的”。那声音像是从泪滴中呕出来的,还伴着些血气的腥锈质感。
她猛地睁开眼,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汗水从额头淌下来,与她眼角的泪水汇合变成一条细长又弯曲的窄道。她张开嘴想要喊出来,或者嚎啕大哭,用力得额角的青筋挣扎着要炸开,可她发不出声音。
任莘是她最好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