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
蕊儿蹬蹬蹬地跑过来拉起我的手，眼睛布灵布灵的。
她说：「妈妈，你终于来看我了！」
她抓着我的手，满眼都写着开心。
说完，她围着我转了一圈。
一张小脸皱起，很快就布满泪痕。
「妈妈，你是不是伤还没养好啊？呜呜呜，蕊儿不该闹的。」
我慌了，下意识想伸手擦去她眼角的泪水。
「蕊儿乖，妈妈没事。」
可这话刚说出口，她哭得更凶了，小手指着我膝盖的位置，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往下掉。
「妈咪你骗人！你的膝盖都流血了。」
「你一定是不想要蕊儿担心。」
她说完就往我怀里扑，毛茸茸的脑袋埋在我肚子上。
我僵在原地，手抬在半空中不知道怎么回应，只能下意识看向不远处的江淮安。
四目相对，他走过来，伸手拎住蕊儿的衣领。
蕊儿一万分不乐意，脑袋摇得和拨浪鼓一样。
「不要不要。」
「站好。」江淮安的声音很轻，却不容置疑。
蕊儿瘪着嘴，眼泪还挂在脸上，却乖乖地松开了我。
接着，江淮安转身从茶几下拎出一个医药箱，蹲在我的面前。
我下意识往后缩了缩，刚要开口说「不用了」，眼角就瞥见蕊儿红通通的眼睛，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江淮安没看我，上药的动作算不上温柔，棉签碰到伤口时，我忍不住闷哼了一声，他的动作顿了顿。
蕊儿看着我紧皱的眉头，忽然蹲下身，凑在我的膝盖边，小嘴对着伤口轻轻吹了起来，声音软软的还带着哭腔。
「呼呼呼，疼疼飞走啦，不疼哦不疼哦。」
我看着她额前垂落的碎发，心头莫名涌起一股难言的苦涩。
晚上。
蕊儿躺在床上，呼吸很轻。
我不舍地看着那被子里的一团，抬脚离开时，被子里的小身子动了动，接着露出半张脸，蕊儿的脸颊红扑扑的，眼神里带着些害羞。
「妈咪，要亲亲。」
心软得一塌糊涂。
我俯下身，在她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
蕊儿「唰」地一下拉起被子蒙住自己的脑袋，闷声闷气地嘿嘿直笑。
过了很久，她探出脑袋，挪着身子往我身边凑了凑，小手悄悄抓住我的衣角。
「妈咪，你不会走了对不对？」
她仰着脸，眼睛里满是期待。
我的指尖顿了顿，看着她小心翼翼的眼神，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只能顺着她的话点了点头，声音放得极轻。
「不走了。」
听到这话，她立刻笑得眉眼弯弯，把脑袋往我手边蹭了蹭，像只黏人的小猫：
「那妈咪给我讲故事吧。爸爸说我很小的时候，你最爱给蕊儿讲故事呢。」
我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着疼。
我确实给她讲过故事，在她还很小的时候，我总爱抱着她坐在躺椅上，轻声念着绘本里的句子。
那时候的她听得很认真，小手无意识地抓着我的衣服，时不时眨着眼睛，笑得开心。
我开始断断续续讲着绘本上的故事。
讲着讲着，我低头看去，蕊儿已经睡着了，嘴角还带着浅浅的笑意。
我把她散落的碎发别在耳后，指尖轻轻拂过她的脸颊，心里胀胀的。
狠心地别过头起身。
蕊儿迷迷糊糊地哼了一声，我没回头，却听到她翻了个身，嘴里念着：「妈咪别走」。
我死死咬着唇，不让自己哭出声。
蕊儿会有更好的生活，更好的未来，而不是跟着一个骗子过着人人喊打的日子。
这场短暂的母女重逢，从一开始就注定了要以离别收场。
我逃似地离开那个房间。
还没缓过神，就看到走廊尽头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靠在墙上，指尖夹着一支没点燃的烟。
我慌了一瞬，生怕他误会什么，但很快稳住身形，装作是路过。
听到脚步声，他抬眼看向我，眼神在昏暗的光线下看不清情绪。
我深吸一口气，快步走到他面前，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江淮安，把合同给我吧。」
他似乎没料到我会这么直接，愣了一下，夹着烟的手顿了顿。
看向我的眼神里，有嘲讽，有意料之中，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失落。
我垂下眼，不敢看他的眼睛。
「许知宁。」他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逼近我，走廊里的空气瞬间变得压抑。「在你眼里，感情是不是都可以用钱来衡量？」
「是啊。」我故作轻松地回复着，快速在签名处签下自己的名字。「合同我签了，钱记得转到我的账户上。」
「许知宁，如果你签了，就不要让蕊儿再对你抱有任何幻想。」
「我知道。」
我点点头，转身要走，却被他叫住。
「许知宁。」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当年你是不是……」
我没回头，摆了摆手离开。
外面的风很大，吹得我头发乱飞，也吹走了我眼眶的泪水。
我知道，从我拿了江夫人的钱那一刻，我和江淮安就再无可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