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了,被顾镜辞气的。
一来我堂堂三品大员的嫡女,无故对一介民女出手,属实自降身份。
二来我与顾镜辞并未成亲,没有替他管教妾室通房的义务。
看到江家下人牵来两匹马驹,顾镜辞摆摆手。
「浸月,我都说了昨日的事是意外,你肯赠参,保兰露母子平安,我就不计较了。」
「还有成亲一事先不急,兰露母子产后虚弱,冲撞了不好。」
顾镜辞以为我是来催婚的。
他揉着太阳穴,不掩疲惫。
「外面这么多人看着,你先回吧。」
我淡淡开口,叫住顾镜辞。
「兰姑娘没事就好,今日来就是要找她问问,可曾见过给我这马驹下药的贼人。」
「下药?」顾镜辞这才发现马驹精神很差,「两匹马而已,回头我补给你。」
「这个关头,你就不要折腾兰露了。」
顾镜辞的不满都写在脸上。
我吞咽下满口苦涩,重申来意。
「这两匹马从江家出发时还好好的,为何在侯府转了一圈就突然发病,侯府必须给个交代。」
「且这两匹马是御赐之物,还望顾侯知轻重。」
昨日顾镜辞讨药离去,我立刻请大夫检查两匹马驹。
结果在四蹄、口鼻和粪便中皆发现了天仙子。
这就是致使马匹癫狂、奔逃,出现攻击性的原因。
天仙子作为药材,平时并不易见。
也不在我的嫁妆单子中。
因其有止痛、敛疮的功效,属于军中常备药材。
兰露身为军中医女,想来再熟悉不过。
顾镜辞眸光微闪,显然也想到了。
众目睽睽之下,他将我拉到一旁。
「浸月,你非要跟我置气生分至此吗?你我都知道,马驹还活着,这件事完全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他非但不彻查此事,还怪我不懂事。
「且不说兰露根本没理由做出这种事,就算是她做的,看在我的面子上,你就不能不追究吗?」
看着这样的顾镜辞,我后退数步,险些跌下台阶。
从前他正义分明,严守法度,虽有些刻板,却让人无比安心。
现在就为了一个兰露,变得是非不分。
这三年,我拒绝无数官家子弟求娶,活活等成别人口中的老姑娘。
可这样的顾镜辞,根本不值得。
倘若我今日不将此事理顺,马驹再出差池,我们整个江家都要被连累害。
我强忍着眼角酸涩,转过身。
「晚了,昨日顾侯不分青红皂白,冤我江家在先,索要人参在后,就该想过应付的代价。」
差役出现,让顾镜辞恼羞成怒。
「好好好,江浸月你竟然做到这个地步。」
「本侯跟你们走,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倏尔,顾府冲出一个女子。
她面白如霜,直愣愣跪到我面前。
「江大小姐,都是贱妾的错,贱妾带着天仙子,都是为了给侯爷治伤,没想到被御赐之马误食。」
「贱妾愿意受罚,但求你们不要为难侯爷,他的伤还没好呜呜呜……」
我看着她,有片刻怔愣。
她就是兰露,眉眼间与我有四分相似。
当顾镜辞心疼地拉起兰露,将她护在身后时,好像回到与他初见那天。
上香遇到十数个劫匪,他也曾护着我杀出一条血路。
从前许下的海誓山盟,犹在耳侧。
却更似一把把刀,刺破心扉。
「江浸月,你什么时候变得这般恶毒!」
「难道非要把兰露逼死你才满意吗?」
顾镜辞句句怨怼,我却再没有辩驳的力气。
不管是谁变了,我和他终究再也回不去。
就在这时,爹爹的副手赶来命差役撤退。
「顾侯爷,此行只为明个真相。」
「我们大小姐心善,已在大人面前求过情了。」
顾镜辞闻言,与我对峙的气势弱了大半。
紧跟着,浮现一抹愧疚。
「浸月,我刚才一时激动,误会你……」
但我累了,不想再听他说一句话。
见我要走,顾镜辞追了两步,想送我回府。
谁知兰露在这个时候晕过去。
顾府乱成一片。
我头也不回钻进马车。
生怕慢一步,我会不争气到再为他驻足。
今日出府前,爹爹说,他马上要调任江南巡抚。
算一算,我有十年没回过江南了。
我想回去看看。
离顾镜辞越远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