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发现许琛出轨,是在他的公司成功上市那天。
上一秒,他还在办公室和女秘书偷情。
「就算被发现了又怎么样?她为了我,早就跟家里决裂了。」
「除了我家,她无处可去,我让她滚她就得滚。」
他家?
原来他分得这么清楚。
然而下一秒,他却牵着我出席庆功宴,与我十指相扣。
「大家好,我是宋周周。」
「大家好,我是宋周周的许琛。」
一句话,击碎了此前所有猜测他单身的谣言。
观众席传来羡慕的声音。
「宋周周还真是踩了狗屎运啊,明明什么都没付出,只是嫁了个好老公,就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了。」
「所以我说啊,这女人干得好,还不如嫁得好呢。」
「这年头,女人考上了博士都不叫成功,得像宋周周这样,找个好男人结婚才叫成功啊。」
只有我知道,许琛不过是想立个爱妻人设,吃互联网红利,扩大公司影响力而已。
然而,所有人都觉得是我命好。
连许琛也这么认为。
当时在办公室,他还对秘书说了这样一句话。
「宋周周啊,家里挺穷的,嫁给我之前读的也就是个末尾 211,连学费都要靠打工来赚。」
「要是没有我,她现在还在低头哈腰地摇奶茶呢,是我给了她尊严。」
没错,我家里是穷,学费也是打工赚的。
就连我认识许琛,也是在奶茶店里。
那是我第一天上班。
因为是店里唯一的大学生,所以总是被只上了中专的老员工刁难。
她们嘲讽我。
「现在的大学生啊,书都读狗肚子里去了,做杯柠檬茶都得看八百遍配方表,也不知道上课都听啥了。」
「还 211 呢,真不如咱们这些上中专的。」
我不敢吭声,一个不留神还把柠檬茶给洒了。
那两个老员工又指着我的脑袋骂:「你是驴啊?踢一下动一下?」
「对……对不起。」
「对不起有用的话,要——」
「行了!」
吧台外,传来顾客的呵斥声。
是许琛。
「我不着急喝,别欺负人家小姑娘,有这功夫骂人,你俩怎么不去后厨多摇两杯呢?」
因为他和我们店长认识。
有他替我解围,我在这里的日子确实好过了很多。
之后,他每天都来点一杯鸳鸯奶茶,偶尔跟我搭话,却从来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直到我辞工那天,他终于鼓起勇气,主动加了我的微信。
我至今还记得他发给我的第一条消息。
「宋周周,我喜欢你很久了,可以给我一次机会吗?」
我那时候很自卑。
犹豫了很久才说出我的窘境,还小心翼翼问他:
「我是第一次谈恋爱,要是谈不好,我这辈子都不会再相信爱情了。」
他信誓旦旦说:「我们会好一辈子的。」
为了让我放心,他带我去参见朋友的聚会,骄傲地向所有人介绍我。
「这是我女朋友,宋周周。」
有人认出了我,争相取笑许琛。
「许哥,你现在眼光怎么这么差了?以前连车模都看不上,现在连奶茶妹都啃得下啊?」
「你晚上抱着她睡,不会闻到一股植脂末的穷酸味吗?」
「没想到许哥也消费降级了哈哈哈……」
我无地自容,起身就想走。
许琛却一把拉住我的手,当着所有人的面与我十指相扣。
大声说:「摇奶茶有什么可丢人的啊?我女朋友这叫勤工俭学,比你们这帮只会吃喝玩乐的家伙厉害多了!」
说完,许琛当场跟他们绝交,带着我离开了那个是非之地。
甚至在他父母反对时,他也是这样坚定维护我的。
为此,他还放弃了锦衣玉食的生活和太子爷的身份。
终于,我被他感动,在大三时把第一次给了他。
他说他不想用 001,不舒服。
我担心:「怀上了怎么办?」
他笑道:「那就生下来啊,我一定会对你负责的。」
我信了。
后来,我未婚先孕。
我妈知道后,当着所有亲戚的面痛骂我。
「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破烂货?等你被别人抛弃那天,你别哭着回来求我!」
拜她所赐,不到半天时间,整个村子都知道我是个贱女人了。
我没脸回家了。
不过我也习惯了。
从小到大,我妈都是这样对我的。
十岁那年,我在浴室洗澡却不小心摔倒的丑照,被她放大尺寸贴在客厅的墙上,供亲戚取笑。
我生气地叫她取下来。
她却哭着闹着说要上吊,还跑到外面说:「周周她爸死得早,是我辛辛苦苦把她拉扯大的,现在倒成我的错了?算我白养她了!」
我第一次来月经,她四处宣扬。
「我家姑娘长大了哦,差不多也是可以结婚的年纪了,你们有什么好男人都别藏着掖着啊,尽管介绍给她!」
我真的厌倦她了。
如果能借婚姻来逃离这样的原生家庭,也好。
于是,我就这样跟家里闹翻,辍学跟许琛私奔了。
许琛也为了我跟家里决裂。
然后,我们就一穷二白地来到江北,白手起家。
刚创业那几年,我们蜷缩在小小的出租屋里。
一米二的床,屋顶还会漏水,他就紧紧搂着我,发誓以后一定给我换个大房子。
为了帮许琛完成这个承诺,我也陪着他跑业务、陪客户、喝酒应酬……
我知道自己怀孕不能太过劳累。
可我总抱着侥幸心理。
我想着,只要能帮到许琛签上合同,再喝一口应该没事吧?再熬半个小时也没关系吧?
就这样,在一点一滴的积累中,孩子没了。
许琛身边的人都说:「流过产的女人都很晦气的,你赶紧跟她离婚吧!」
「是啊,公司刚刚走上正轨,可别让她影响了咱们的运势啊!」
「三条腿的蛤蟆找不到,能生孩子的女人到处都是,还是离了吧。」
虽然许琛什么都没说,但我还是陷入了没能保护好孩子的自责中。
每天晚上,我都蜷缩在早早准备好的婴儿房里,哭到浑身颤抖。
许琛就抱着我,陪我熬到天亮。
那几天,我脾气很差,不肯吃饭,还摔了碗。
他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把我抱到床上,嘱咐我:「别下来,别扎了脚。」
然后,他背对着我蹲下来,将碎片一块块拾起来。
我才忽然发现,他长了几根白发。
原来孩子没了之后,他过得也很痛苦,是我太自私了,只想着自己的痛苦。
慢慢的,我振作起来。
还向许琛保证:「我一定会再给你生一个宝宝的!」
可是天不遂人愿,因为上次流产的经历,医生说我很难再生育了。
我彻底崩溃,觉得对不起许琛,甚至想割腕自杀。
这一次,还是许琛救了我。
他抓着我的手,哭到喘不上气。
「周周,别做傻事好吗?」
「就算一辈子都没有孩子我也认了,这辈子,我只要有你就够了。」
我相信他当时是真心的。
只是,真心瞬息万变。
他爱我是真的,后来在游戏里叫别人宝宝也是真的。
骗我说在出差,一转头却搂着别的女人在花店挑花,也是真的。
最离谱那次。
他出去喝酒,找了小姐。
最后喝醉了回不了家,还是那小姐把他送回来的。
我至今都忘不了对方看我时嫌弃的眼神。
「许先生还没付钱呢,看你家挺豪华的,该不会连小姐钱都不想给吧?」
我没有吵也没有闹。
而是拉开抽屉,从那堆买菜钱里拿出一叠来,替他付了钱。
后来,我坐在床边的沙发上,盯着熟睡的许琛看了一晚上。
十年过去,他好像没怎么变。
和十八岁的时候一样。
我忽然想起,网上不是说,十七八岁的喜欢是最纯粹最热烈的吗?不是会铭记一生吗?
难道铭记这些的,只有女人吗?
我彻夜未眠也想不明白,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许琛为什么会出轨呢?
第二天,我装作若无其事。
许琛试探性地问我。
「宝宝,我昨晚喝醉了,是哪个同事送我回来的啊?我今天可得好好感谢一下他。」
我沉默了很久,说:「不认识。」
他像是松了口气,心情甚好地亲了我一口之后,就穿上衣服去上班了。
他一次又一次的背叛,我全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原谅了。
因为……
他说得对,我是抛弃娘家远嫁给他的。
离开他,我真的没有地方可去了。
比起跟他撕破脸,我更害怕他哪天抛弃我。
最愚蠢的时候,我甚至私底下去找许琛的金丝雀。
我跪下来,哭着哀求她。
「你要多少钱我都给你,把阿琛还给我吧,好不好?」
「你年轻又漂亮,很多男人都喜欢你,可我不一样,我老了,除了许琛,没人会要我了。」
对方鄙夷地看着我,忍不住笑出声。
「夫人,你以为我把许琛还给你,他就不会出去找别的女人了吗?」
「我告诉你,男人啊,全都会出轨的。」
「就算你没有老,你依旧漂亮有魅力,他还是会出去偷腥,你没有做错什么,因为男人就是这样啊。」
「你知道男人的理想情人是谁吗?」
「那就是第一次见面的陌生女人。」
她一番话将我骂醒。
我试着不去在意许琛,也不会继续坐在凌晨的沙发上等他回家了。
我开始关注和丰富自己的生活。
为此,我还特意捡了一只流浪猫回家。
之所以在这么多猫猫里面选中它,是因为它最胆小自卑。
我把猫粮摆在它面前它都吃不上。
被旁边的狸花猫抢走吃光了,它也不敢吭声。
很像我。
小时候,妈妈对我说过最多的话就是:「我们穷,得罪不起别人,所以你凡事都要学会忍让,别给我找事听见没?」
我听了。
青春期时,同学嘲笑我满脸痘痘,跑起步来胸大像奶牛,我忍。
老师当众讽刺我:「家里穷就别来上学了,每次班费都是你最迟交,耽误大家时间。」
我忍。
现在发现丈夫出轨,我也还是忍。
可是,我希望给这只小猫足够的庇护,让它不要像我一样继续忍让了。
起初,许琛也很喜欢它,还给他取名叫「念念」。
我问他为什么叫这个名字。
他温柔地拨开我耳边的头发,暧昧的气息呼在我肌肤上。
「因为我对你有万千思念啊。」
那阵子,他甚至每晚都准时回家,和我一起带念念散步、洗澡、搭猫窝。
许琛明明是有洁癖的人。
偏偏念念就喜欢玩泥巴,把我们家的白色沙发踩得到处都是脏印。
许琛工作的时候最讨厌被打扰。
连我去给他送水果,都会被他无意识呵斥。
偏偏念念就喜欢跳上桌子去踩许琛的键盘,害他的文件都没来得及保存。
但每次,许琛都会笑着把它抱起来,轻轻拍一下它的脑袋。
然后用宠溺的语气问它:「是谁教得你这样不乖?」
他从来都没有真正对念念发过脾气。
甚至有时候,我被念念气得想罚它站墙角,许琛都会来劝我说:
「它只是一只小猫,能懂什么呢?」
仿佛念念真的是我们生下的孩子。
就连朋友都说:「那是许总爱屋及乌,因为爱你才会这么爱你的猫呀。」
我回想着许琛这些日子的改变。
名为绝望的贫瘠之地竟然再次生出嫩芽来。
我开始期待,期待浪子回头。
也许,念念真的是上天派来挽救我们婚姻的天使,是我第一个孩子的魂魄幻化而来的。
我就抱着这样的幻想,等啊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