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院的喧闹直到深夜才散,而我在后院寸步不离守着昏睡的姨娘。
一刻钟前大夫来看过,给开了药,姨娘喝下后总算是退了热。
约莫子时,院门被粗暴地推开。
嫡母带着张嬷嬷和两个粗壮的婆子,气势汹汹地涌进来,脸上早已没了白日里的慈和,只剩厌恶。
「按住她。」
我甚至来不及惊呼,就被两个婆子死死摁在椅子上,动弹不得。
张嬷嬷端着一碗浓黑刺鼻的药汁,捏着我的下巴就要灌。
我拼命挣扎,「母亲这是何意?」
嫡母冷笑,「白日里世子多看你一眼,赠你玉佩,你便觉得能飞上枝头了?小小年纪,心思倒野!我今日便断了你的痴心妄想,让你安安分分做个不会下蛋的陪嫁玩意儿!」
红花!
我脑中轰然一响,瞬间明白,这是让女子绝育的红花!
「不!」
我挣扎捡打翻了药碗,滚烫的药汁泼了张嬷嬷一身。
「贱蹄子!」
嫡母勃然大怒,上前狠狠甩了我两巴掌。
嘴角被打得溢出血迹,耳朵嗡嗡作响。
嫡母却还不愿放过我,让丫鬟重新熬了药,掰着我的嘴就要强灌。
浓烈的药味冲进鼻腔,我死死咬紧牙关,药汁还是顺着缝隙灌了进来。
「住手!」
就在我几乎要放弃抵抗时,父亲的声音突然响起。
他大概是刚从书房过来,身上还带着酒气,脸色阴沉。
「老爷……」
嫡母一愣,随即换上委屈神色。
「这丫头白日冲撞贵客,晚上又这般不服管教,妾身只是小惩大诫,免得她日后惹出大祸,连累她姐姐和家门。」
父亲没理她,目光落在我狼狈的脸上和洒了一地的药渍上,眉头紧锁。
「你给她灌了什么?」
嫡母语塞。
张嬷嬷战战兢兢道,「是……是清火的汤药……」
「清火?」
父亲声音陡然转厉,「当我查不出来吗?!」
他几步走到我跟前,挥开婆子,又瞥了一眼床上昏迷不醒的姨娘,脸色更加难看。
「糊涂!」
他转身斥责嫡母。
「你眼里就只有后宅这点争风吃醋?灌了她,万一兰姐儿过去后,三年五年的生不出嫡子,怎么办?
那可是侯府!一个无子的正室,能站得稳多久?你把这唯一陪嫁的媵妾也弄废了,谁来顶上?指望那边给世子纳得妾室?那生下来的,还能跟我们秦家一条心吗?!」
嫡母被问得一噎,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可…可这丫头心思活络,今日世子…」
「心思活络才好!」
父亲打断她,眼神锐利。
「她要真是个木头,过去有什么用?你要做的,是拿捏住她,为兰姐儿固宠,为秦家铺路,而不是在她还没过去之前,就自断臂膀!」
嫡母张了张嘴,终究在父亲面前败下阵来。
她不甘瞪了我一眼,胸口起伏。
父亲语气缓和了些,但依旧带着警告。
「夫人,眼界放宽些,一个媵妾,再得脸,也越不过正室去,她好了,兰姐儿才能好,秦家才能好。」
嫡母深吸一口气,硬生生挤出一点笑意。
「老爷说的是,是妾身思虑不周,心急了些。」
她又对着我道,「宜姐儿,今日委屈你了,好好养着,过几日,还要教你许多规矩呢。」
父亲看了我一眼,摆摆手,「都散了吧。」
人走了,屋里恢复了死寂,只剩下我和昏迷的姨娘。
我慢慢滑坐到冰冷的地上,脸颊肿痛,喉咙灼烧。
心里却比任何时候都清醒。
谦卑,恭顺,没有丝毫用处。
想要活下去,就要争,要抢,要不择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