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匪劫人,从不会劫妓子。
因为他们只要招招手,老鸨就会押着我们主动过去。哪怕事后不给钱,柔弱无依的女子又能向谁哭诉?
可他们不仅大费周章绑了我们所有人,更没想过要给我们留一条活路。
但听雪巷的姑娘个个怯懦,根本不可能和人结下这样大的梁子。
暖棠跟我说了很多过往,却没来得及告诉我她的眼睛是怎么瞎的。
那只眼,在靳昭离开前是好的,在来听雪巷时却已经瞎了。
“阿昭,崔公公跟我说你来了这儿,我还不敢相信。”牢笼外响起悦耳的声音。
崔眉雪披着一身锦衣大氅,白皙娇嫩的脸蛋在这阴暗潮湿的地牢显出格格不入的矜贵。
“你若是——”她的目光扫过我凌乱的衣裳,欲言又止:“命奴才将人抬进宫里即可,何必在这样的地方……”
她倒是大度,还真有母仪天下的风范。
“呵。”我冷笑一声,眼中凝满讥讽。
崔眉雪皱眉睨向我,语调有些不屑,“总有些蝼蚁妄图——”
“暖棠跟我说过一件事。”我没有耐心地打断她,唇角有些恶毒地扯起一抹笑容:“她脸上那些烧疤是在——”
“什么烧疤?”靳昭打断我,急促的声音布满惊诧。
我也愣了愣,随后荒唐笑了起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靳昭,你不会不知道吧,你那威风凛凛的将军国舅在送暖棠回商国的路上遇到了马匪。”
“阿昭,有什么事非要在这——”
“闭嘴!”靳昭忽然打断她,双眼猩红地盯着我:“马匪跟烧伤有什么关系?”
“是啊,你说奇不奇怪,哪只马匪随身会带着火把和油,而且就像知道那马车上坐了整支护送队伍里最无力抵抗的人,专烧那辆车。”
“暖棠被烧得身上没有一寸好的,整张脸都是烧疤。真不敢想象,她当时被困在火中,得有多无助,又该有多痛苦。”
空气中静得针落可闻,片刻后靳昭猛地站起,崩溃咆哮:
“让崔凉立刻进宫!”
“阿昭,哥哥肯定不是故意瞒着你,他……”
两人的声音渐渐远去,随后靳昭的侍卫将我押出了牢房。
他将我关进了一座空旷的宫殿。
我一眼就看见了殿前院中那棵粗壮的海棠树。
“姑娘,您终于来了。”仰头望着海棠树出神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一道稚嫩的声音。
我转身,看见一个双眼清澈,神情单纯的小宫女。
“姑娘,我等您好久啦。”她亲昵地牵起我的手,眉眼弯弯,“您看看,这里是不是很眼熟呀?”
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跟着她参观了好几处布置精美的卧房妆室后才疑惑开口:
“眼熟什么?”
我出身贫苦,半生都在听雪巷的狭小房间里,哪里会对这样的奢华地方眼熟。
“咦?”小宫女歪着头,神情也困惑起来:“这可是陛下亲手布置的,分明和图纸上一模一样呀。就连这棵海棠树——”
她指向院中大树,“可是陛下寻遍了夏国所有海棠才找来的呢,去年开花可美了。”
“姑娘您过两个月见了就知道,肯定不比相府的逊色。”
我浑身一僵,声音有些发颤:“相,相府?”
“是呀暖棠姑娘,陛下跟我讲了好多和您的故事呢,他让我一定要好好照顾你。”小宫女歪头一脸羡慕:“不过您来得比陛下说得早,我以为您要等海棠花开的时候才能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