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李强回来了。
手里提着一个精致的保温饭盒，脸上带着一种奇怪的红润，像是刚经历过什么兴奋的事。
“老婆，还没睡呢？”他看见坐在沙发上的我，明显愣了一下。
我看了一眼那个饭盒。
“红烧肉？”
他下意识地把饭盒往身后藏了藏：“啊……是，公司食堂打包的。”
“公司食堂周六也开门？”
“加班嘛，特供的。”他撒谎的时候，眼神总是飘忽不定。
“李强。”我站起来，走到他面前。
“我今天去了春晖康养中心。”
饭盒“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红褐色的汤汁流了一地，几块油得发亮的红烧肉滚了出来。
大学时李强就跟我念叨过，徐雅做的红烧肉是一绝。
“你……你去那里干什么？”李强的声音在发抖。
“我去看看，我老公花了四十多万养的那个妈，到底长什么样。”
“李强，你跟我说实话。你到底为什么这么做？仅仅是因为她是徐雅的妈？”
李强靠在墙上，整个人像是泄了气的皮球。
沉默了许久，他终于开口了。
“晚晚，我对不起你。”
“别说废话。”
“徐雅她妈……那个病，跟我有关。”
“大四那年，我和徐雅分手那天。她妈来学校找我，想劝和。我当时年轻气盛，不想见，就骑着车跑。她妈在后面追……结果被一辆送货的三轮车撞倒了。”
“当时没觉得怎么样，后来……后来落下了病根，这几年恶化成了瘫痪。”
“这是我欠她们家的。徐雅虽然没怪我，但我心里过不去这道坎。她现在过得不好，我不能不管。”
我听着这个故事，心里却毫无波澜。
“所以，你这是在赎罪？”
“对，我在赎罪。”
“那你为什么要娶我？”
这一问，直击灵魂。
李强猛地抬头，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
“你是觉得既然欠了那边的债，就需要找一个冤大头来帮你一起还债，是吗？”
我蹲下来，视线与他平齐。
“你需要一个不爱花钱、不爱打扮、能帮你照顾父母、能帮你生孩子、还能帮你分担房贷的女人。这样，你才能腾出精力和金钱，去弥补你对白月光的亏欠。”
“不是的！晚晚，我是真的想跟你过日子的！”
“过日子？”我指着地上的红烧肉，“吃着前女友做的红烧肉，花着老婆省下来的钱给前女友亲妈尽孝。这日子过得真滋润啊。”
“还有，”我深吸一口气，问出了那个最残忍的问题，“那套房子，我们现在住的那套房子，首付真的是你父母出的吗？”
李强的眼神瞬间充满了恐惧。
“你……你查了？”
“我没查。”我诈他的，“但我现在看你的表情，我知道答案了。”
当年买房，首付五十万。
他说他父母拿了三十万，让我家出二十万。
为了这二十万，我爸妈拿出了所有的养老本。
“那三十万，到底哪来的？”
李强不说话。
“是你借的，对不对？”我猜测道，“还是说……根本就没有那三十万？”
“是我借的网贷！”他崩溃大喊，“那时候徐雅刚结婚，她妈急需手术费，我把我也攒的那点钱都给她了！但我不能让你知道我没钱，所以我去借了网贷凑的首付！”
我感觉天旋地转。
原来如此！
他不仅把婚后的夫妻共同财产拿去填无底洞，甚至在结婚前，就已经为了那个女人掏空了一切，然后背着一身债，把我骗进了这个局。
这十年，我以为我们在共同奋斗，其实我一直在帮他填补那个因徐雅而产生的巨大窟窿。
我站起身，感觉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李强。”
“离婚吧。”
“晚晚！”他扑过来抱住我的腿，“不能离！离了我就完了！孩子怎么办？孩子不能没有爸爸啊！”
我一脚踢开他。
“你不配提孩子。”
“上周妞妞发烧39度，我给你打电话，你说你在陪客户。其实你是在陪徐雅母女吃饭吧？”
“这四十多万，还有那套房子的首付漏洞，我会找律师跟你算得清清楚楚。”
我转身走进书房，打开电脑，开始整理这十年来所有的家庭开支明细。
窗外的夜色很黑，但我心里的火，却烧得越来越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