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天起,我们的生活,有了新的目标。
白天,父亲照常去劳动,我照常去干活。
但我们的口袋里,都揣着自制的单词卡。
一有空闲,就拿出来背几个。
晚上,那盏昏黄的煤油灯下,成了我们父女俩的战场。
父亲的数理化基础非常扎实,即使搁置了这么多年,重新捡起来也很快。
他不仅自己复习,还把知识点掰开了揉碎了讲给我听。
而我的优势,在于我还记得一些上一世学过的东西,尤其是在文科方面。
我可以帮父亲梳理历史脉络,解读那些晦涩的政治文章。
我们相互鼓励,相互支持,成了彼此最坚实的依靠。
过程是艰苦的。
为了省下买煤油的钱,我们天一黑就尽量上床,在脑子里默背知识点。
为了能多看一会儿书,我们把窝窝头揣到劳动的地方,省下回来吃饭的时间。
农场里的人,都把我们当成了疯子。
“林建军真是魔怔了,自己一个劳改犯,还想考大学?”
“他那个女儿也是,一个小丫头片子,不好好干活,整天抱着本书看,能看懂吗?”
“我看他们是穷疯了,想好事想疯了。”
对于这些风言风语,我们置之不理。
我们没有时间去争辩,我们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那即将到来的,可以改变命运的答案上。
答案那天,父亲跟农场请了假,带着我,坐上了去县城的牛车。
这是我三年来,第一次离开农场。
县城比农场要热闹得多。
考场外,站满了送考的家长和老师,他们脸上都带着紧张和期盼。
我和父亲,是考场外最格格不入的两个人。
我们穿着打着补丁的旧衣服,皮肤黝黑粗糙,和其他考生的白净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爸,我有点紧张。”
我抓紧了父亲的手。
父亲拍了拍我的手背,他的手心也全是汗。
“别怕,念念。尽力就好,无论结果如何,你都是爸爸的骄傲。”
我们走进考场,分开了。
坐在陌生的教室里,闻着油墨的清香,我的心,奇异地平静了下来。
上一世,我连参加高考的机会都没有。
这一世,我终于靠自己的努力,坐到了这里。
这就已经是胜利了。
铃声响起,我拿起笔,在试卷上写下了我的名字——林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