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哥正抱着刚出生的侄子,满脸喜色地宣布。
「就叫狗剩!我儿子的大名,就叫狗剩!」
「贱名好养活,以后肯定长命百岁,多福多寿!」
嫂子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我,眼神里带着恳求。
「小芸,你哥魔怔了,你是个文化人,快劝劝他。」
我妈在一旁拍手叫好,褶皱的脸上笑开了花。
「对,狗剩,多好的名字,一听就好养活。」
我看着他们,心脏泛起一阵熟悉的绞痛。
上一世,就是在这个瞬间,我站了出来。
我说这是封建糟粕,是愚昧无知,会毁了孩子的一生。
我哥被我说得下不来台,最终妥协。
给侄子取了个文雅的名字,林望舒。
可林望舒从小体弱多病,三天两头往医院跑。
每一次他发烧咳嗽,我哥和我妈就用一种淬了毒的眼神看我。
仿佛是我这个乌鸦嘴,克掉了他的好命。
「都怪你,要不是你非要改名字,我孙子能遭这个罪?」
我妈抱着病恹恹的侄子,一遍遍地念叨。
「小芸,你就是嫉妒我们家有后了。」
我哥喝醉了酒,指着我的鼻子骂。
这种思想被长期灌输给侄子,他看我的眼神也从亲近变成了怨恨。
他觉得是我,偷走了他本该健康顺遂的人生。
他开始叛逆,开始与我为敌。
我越是想把他拉回正轨,他就越是往深渊里跳。
直到那个雨夜,他开着车,径直朝着打着伞在路边等车的我撞了过来。
车轮碾过身体的剧痛,是我对上一世最后的记忆。
而现在,我又回到了这个选择的岔路口。
嫂子还在眼巴巴地望着我,希望我能成为她反抗的喉舌。
我迎着她的目光,平静地摇了摇头,然后转向我哥,挤出一个笑容。
「哥,挺好的,就叫狗剩吧。都听你的。」
嫂子的表情僵在脸上,充满了难以置信。
我哥和我妈则像是得到了最高认证,喜气洋洋。
「看看,看看!还是我妹有见识!不愧是大学老师!」
我哥高兴地抱着狗剩在我面前晃了晃。
我看着那张皱巴巴的婴儿脸,内心毫无波澜。
这一世,你的路,你自己走。
侄子的满月酒办得十分热闹,亲戚朋友坐了十几桌。
酒过三巡,我哥抱着孩子,红光满面地站到台前,拿起话筒,清了清嗓子。
「感谢各位亲朋好友来喝我儿子的满月酒!」
「今天,我正式向大家宣布,我儿子的大名——林狗剩!」
话音落下,台下先是片刻的寂静,随即爆发出压抑不住的窃笑声。
人们交头接耳,指指点点,眼神里充满了看乡下土财主闹笑话的戏谑。
嫂子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抱着孩子,背对着人群,肩膀微微发抖。
只有我哥和我妈,还沉浸在「贱名佑子」的伟大设想里,完全没有察觉到周围异样的气氛。
我哥甚至还得意洋洋地举起酒杯,向着那些嘲笑他的人致意,仿佛在接受众人的朝拜。
我端起面前的果汁,轻轻抿了一口。
真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