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功宴的饭店里，江平业体贴地为黎元拉开椅子。
他记得她所有爱吃的菜，不停地往她碗里夹。
有人来给黎元敬酒，他立刻起身挡下。
“她不会喝酒。”
实在推脱不掉的，他就仰头一饮而尽。
看到他喝酒后下意识皱眉的样子，我忽然就想起了曾经四点起来熬粥的清晨。
江平业当警察的时候就时常饮食不规律，回家继承家产后，因为应酬不断，胃病更重了。
我每天坚持四点起床，为他熬一碗暖胃的粥。
这一熬，就是两年！
他也曾在我忙碌时从身后紧紧抱住我，下巴抵着我的肩感叹。
“敏敏，有你真好。”
“我们一定要幸福一辈子。”
一辈子。
现在想来还真是讽刺！
酒过三巡，江平业喝得有些多了，眼神迷离。
他的手下意识地搭在黎元身后的椅背上，那个姿势，看起来就像是把她整个人都圈在了怀里。
霸道，又温柔。
桌上有人开始挤眉弄眼。
“哟，江总这是护我们黎元护上瘾了啊？”
“我看啊，他们俩这叫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刘思思猛地把筷子拍在桌上。
“江师哥是有未婚妻的人！你们这么开玩笑，把方敏姐放在哪里？”
她又转头看着黎元，眼圈发红。
“黎元！你刚来警队，方敏姐是怎么对你的？”
“你和她的未婚夫不清不楚，你还是不是人！”
黎元被说得眼眶一红，眼泪大颗大颗地掉下来，低着头啜泣。
江平业的脸色彻底沉了下去，眼神锐利如刀。
“再胡说八道，就给我滚出去！”
刘思思的脾气也上来了，她猛地站起身指着警队这一圈人。
“你们这群白眼狼！这顿饭我吃着恶心！”
“不吃也罢！”
说完，她抓起外套就要往外走。
我下意识伸出手想拉住她，想跟她说一声谢谢。
可我的手却直直穿过了她的身体。
那一瞬间，巨大的哀切将我彻底笼罩。
我死了。
我什么都做不了。
三年前，江城横空出世一个侧写天才。
没人知道他是男是女，长什么样。
每次警方破不了案，就会在社交平台上匿名留言：
“@城市之光，求助！”
第二天一早，犯罪嫌疑人的画像就会被人塞到警局门口。
因此江城无数的悬案都被一一告破，警队的人都说那是神仙下凡，来惩恶扬善的。
可没有人知道所谓的侧写天才，神仙下凡，都是因为我拥有一双阴阳眼！
我五岁那年高烧到四十度。
烧得迷迷糊糊的时候，我看见一个穿着红肚兜的小女孩坐在我床头。
她冲我咧嘴一笑，嘴角全是血。
我吓得大哭，却只听见那女孩说她掉在井里，好害怕。
后来她的尸体被发现，我才知道她是我们楼下失踪的小芳。
从那以后我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能和死去的受害人说话。
他们会告诉我凶手的样子、声音，甚至身上的味道。
我把这些拼凑起来画成画像。
但这事太离谱了，我只能藏起来。
人年轻的时候总是满怀抱负，所以我用这种能力悄悄帮助警方破案。
在这个过程中，我认识了江平业。
他总是在深夜发来一堆案情资料。
“城市之光，你能不能帮我？”
“我不想让受害者白白死去。”
他的语气总是带着一股不服输的倔强。
有时候凌晨两点，他还在网络上给我留言。
“你睡了吗？”
“我刚刚又想到一个细节，你觉得嫌疑人可能是左撇子吗？”
我被他这股热情和执拗打动，竟然也忍不住悄悄开始注意他。
有一次他去祭拜受害者，那天晚上下了雨。
他站在墓碑前，浑身湿透。
我撑着伞走过去，把伞递给他。
他说：“谢谢。”
我说：“不用谢。”
那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后来我们在一起了，江平业追我的时候使尽了浑身解数。
冬天给我买最厚的围巾，夏天给我带最甜的西瓜。
他说：
“敏敏，你怎么总是这么神秘？”
“有时候我觉得，你像个谜。”
在生活里我是他的未婚妻，在网络上，我是一直帮他破案的城市之光。
在一起的两年时间，我把自己藏得很好。
没人知道，我能看到死人。
也没人知道，每次警队破不了案的时候，我就会在半夜画下那张画像，然后通过邮箱发给江平业。
拿到画像的江平业会在众人面前大声说：
“城市之光又来了！我们一定能破案！”
他每次说这句话的时候，眼里有光。
而那束光，是我亲手点燃的。
剧情的急转直下，是从黎元出现那天开始。
她穿着白衬衫站在警局门口，表情怯生生的。
江平业第一个迎上去：“新来的？叫什么名字？”
“黎元。”
她声音很软，看起来胆子很小。
江平业曾经带她回家吃过几次饭，我看到她也只觉得像个小妹妹，每次她来我都会做她喜欢吃的饭菜。
黎元在警局待了小半个月，起初没人把她当回事，直到她拿出一张画像，说凶手有烟疤、左耳缺了一小块。
第二天案子破了，嫌疑人和画像一模一样。
全警队沸腾了。
江平业看她的眼神不一样了，那种光我太熟悉了。
后来她和江平业越来越亲近，有天晚上江平业加班，我提着宵夜推开休息室的门。
江平业趴在桌上睡觉，黎元正在替他盖衣服，起身的时候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
我愣在原地，黎元也看见了我，吓得脸都白了。
回家路上，我问江平业。
“黎元是不是喜欢你？”
他沉默半晌，只说：“你别胡思乱想。”
矛盾爆发那晚，江城警局正因为盗窃杀人案忙成一锅粥。
我熬夜画完画像刚准备送出去，却发现黎元已经提前一步交到了江平业办公室桌上，而且内容和我的一模一样。
当晚，嫌疑人就被抓获了！
这是黎元第五次在我之前侧写出嫌疑人的画像。
这晚开始江平业连续三天没回家，我追到警局才知道他特意休假陪黎元去了海边。
心里酸涩的感觉越来越明显，我追到了海边。
到达的时候，江平业正在给穿着比基尼的黎元拍照，海浪袭来，黎元一个没站稳扑进水里。
江平业丢下相机急忙上前把黎元抱在怀里，四目相对，眼神拉丝。
我大喊江平业的名字，两人迅速分开。
江平业大步走过来，脸上表情有些不耐烦，
“你怎么在这里？我不是说了我很快就回来吗？”
我死死掐着手心，咬着牙说。
“江平业，和我回家，我有事情和你说，立刻！马上！”
一路上我强忍着怒火，到家的第一瞬间，我率先开口。
“江平业，我说我是城市之光，你信吗？”
江平业后退几步，不可置信地盯着我。
“方敏，你疯了吗？你怎么可能是城市之光，你连简单的画画都不会！”
我嗓音嘶哑，指着跟来的黎元说。
“我就是城市之光，这些年一直都是我在帮你们破案是我！不是她，她就是个骗子！”
黎元哭着跑过来挡在江平业面前，
“方敏姐，你怎么能血口喷人呢？明明这几次能破案，都是靠我侧写出嫌疑人的样子。我知道你讨厌我，你猜得没错，我就是喜欢江师兄！我知道他有女朋友了，可爱情这种事情，谁能控制呢！”
“我从来没想过和你抢，我只想呆在爱的人身边！既然没人容得下我，那我走就是了。江师兄，祝你幸福！”
气氛僵持到极致，她突然转身就往外跑。
恰好此时江平业的电话响起，
“江队，城东新发现一具被分尸的尸体残块，嫌疑人作案手段残忍，专门挑晚上落单的女性。”
江平业看了眼时间，晚上十二点，然后就直接甩开我的手往外冲。
我呆坐在地上很久，直到江平业的电话打来。
“方敏，如果黎元出了什么事，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更不会原谅我自己！”
挂断电话，心像是被掏空了，血淋淋地灌冷风。
仰头逼回眼泪，我起身出了门。
走到城东巷口，我恰好看到一个男人拖着黎元往黑暗深处走去，她拼命挣扎尖叫。
我抄起地上的铁水管冲过去，对准男人后脑砸下去，他闷哼一声倒地不起。
“赶紧起来！快走！”
眼看地上的男人就要苏醒，黎元却抱头蹲在地上一动不动，不停尖叫。
我气急败坏扇了她一巴掌。
“清醒一点行吗？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这时一束强光打过来，江平业第一个冲过来把黎元护在怀里。
他回头看我的目光，从未这么陌生过。
“方敏，你是不是疯了？给黎元道歉。”
黎元躲在江平业怀里，紧紧抱着他。
我气得眼睛都红了，却倔强地不肯落泪。
“凭什么？”
江平业盯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威胁。
“现在道歉。否则，婚礼取消！”
周围的人全等着看笑话。
我的手攥紧袖口，不肯低头。
他牵起黎元停在我面前。
然后握着黎元的手抬起，在众目睽睽下巴掌落在我的脸颊
力气很轻，比蚊子还弱，但却更让我难堪。
当晚我收到了江平业的审判。
“婚礼延期，你好好在家反省，如果想通了就来警队给黎元道歉。”
可那晚过后，谁也没想到仅仅半个月时间，他辞职回家继承家产，而我和他阴阳两隔。
那束曾为我点亮的光，如今也彻彻底底地照在了别人身上。
宴会快结束时，一个年轻警员的电话急促响起。
他走到角落接起，脸色瞬间惨白。
“什么？”
一声惊呼，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又死人了！还是连环杀人案的手法！”
所有人面色惨白。
昨天才抓到的人，今天怎么可能再次犯案？
一群人冲回警局，灯火通明的审讯室里，嫌疑人一脸的吊儿郎当。
“不是我，我都关在这儿了，怎么杀人？”
所有人束手无策，只有江平业死死盯着监控屏幕。
他忽然开口。
“你撒谎的时候，左手小指会不自觉地抽动。”
嫌疑人脸色一变，江平业的眼神像鹰一样锐利。
“我记得你还有个兄弟？你们是双胞胎？所以你们是联合作案！”
嫌疑人浑身一震，彻底瘫软在椅子上。
我飘在车后跟着江平业，看着他们往发现尸体的地方赶去。
车开得越来越快，窗外的街景也越来越熟悉。
江平业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
他开始给我打电话。
一遍。
两遍。
可怎么都打不通。
车队在我的单元楼下停住，警戒线已经拉起。
旁边有邻居在议论。
“听说了吗？死得好惨。”
“是啊，连个全尸都没有。”
“好像是蓄意报复，听说那女的是警察家属。”
江平业的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
他踉跄着冲过去，抓住一个从楼上下来的警察，声音发抖。
“受害者叫什么名字？”
新来的警员翻了翻手里的文件。
“我看看……”
“哦，叫方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