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理完池遇的丧事,我卖掉了镇上那间充满猪骚和痛苦回忆的房子。
换来的银钱不多,但足够我上路。
我离开了这个生活了两辈子的小镇。
没有惊动任何人。
像一个幽灵,悄无声息地融入了通往京城的官道。
我知道,林白栀一定收到了消息。
池遇死了。
死得“合情合理”,与她,与长公主府,毫无瓜葛。
她或许会松一口气,或许会假惺惺地掉几滴眼泪。
但她绝不会想到,我这个她眼中的“蠢妇”、“蝼蚁”,正带着淬毒的恨意,一步步向她靠近。
京城。
繁华似锦,烈火烹油。
长公主府,更是朱门绣户,守卫森严。
我一个无依无靠的寡妇,想靠近她,难如登天。
但我有耐心。
也有……她绝对想不到的“武器”。
我在离长公主府隔了几条街的地方,租下了一个小院。
深居简出。
每日,只是对着镜子,练习。
练习笑容的弧度,眼神的温度,走路的姿态,说话的语气。
模仿我记忆中,上辈子那个愚蠢的,对她充满信任和依赖的,柳倾月。
我要把自己,重新打磨成她最喜欢、最放松警惕的样子。
同时,我也在暗中打听消息。
关于长公主林白栀。
她最近似乎心情很不好。
池遇的死,虽然撇清了关系,但毕竟是她计划中的重要一环,更是她倾慕过的男人。
而且,宫里似乎有风声,陛下有意为她另择驸马。
她烦躁,她不安。
这,都是我的机会。
时机在一个午后降临。
我打听到,林白栀每月十五,会去城外的皇家寺庙上香祈福。
为显亲民,她有时会轻车简从,甚至允许一些“偶遇”的百姓上前说话。
十五那日,天空飘着细雨。
我早早等在了寺庙山门外,一处必经的凉亭里。
穿着素雅的衣裙,未施粉黛,脸色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苍白和憔悴。
像一个刚刚丧夫,无处排解忧伤的普通妇人。
等了约莫一个时辰。
长公主的仪仗果然来了。
比预想的要简单,只有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和几个随从。
马车在凉亭附近停下。
丫鬟撑起伞,林白栀扶着她的手,款款走下马车。
她依旧美丽,只是眉宇间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郁气。
她看到了凉亭里的我。
脚步微微一顿。
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是毫不掩饰的厌恶和……一丝心虚。
但她很快调整了表情,露出了那标志性的,温柔和善的笑容。
“倾月姐姐?”她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和惊讶,“你怎么会在这里?还……如此憔悴?”
我抬起头,看到她,眼眶瞬间就红了。
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浮木。
我踉跄着起身,扑到她面前,还未开口,眼泪就先掉了下来。
“白栀妹妹!”我声音哽咽,充满了无助和依赖,“我……我没地方可去了……夫君他……他走了……我……”
我泣不成声,仿佛承受了天大的委屈。
林白栀眼底闪过一丝不耐,但面上依旧温柔,她伸手扶住我:“姐姐节哀,遇哥哥他……唉,是天妒英才。快别哭了,仔细伤了身子。”
她扶着我,在凉亭里坐下。
示意随从退远些。
“姐姐日后有何打算?”她柔声问。
我擦着眼泪,抽抽噎噎:“我不知道……镇上的人都笑话我……我待不下去了……只能来京城,想着……想着妹妹或许能帮帮我……”
我抬起泪眼朦胧的脸,抓住她的手,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妹妹,我现在只有你了……你以前说过,会帮我的,对不对?”
林白栀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硬了一下。
她看着我全然的信任和依赖,眼神复杂。
有嫌弃,有放松,或许还有一丝……隐秘的得意。
看,这个蠢女人,即使经历了这么多,还是这么容易拿捏。
她反握住我的手,轻轻拍着:“姐姐放心,你既然来找我,我自然不会不管你。”
她沉吟片刻,道:“这样吧,我在京郊有处别院,环境清幽,正缺个可靠的人打理。姐姐若是不嫌弃,不如先去那里住下,也算有个安身之所。总好过你一人在外漂泊。”
她果然提出了这个建议。
上辈子,她也是用这种方式,将我“妥善”安置,实则软禁,直到池遇的“借猪杀人”计划成功。
这辈子,我欣然接受。
“真的吗?谢谢妹妹!谢谢妹妹!”我感激涕零,几乎要给她跪下。
林白栀满意地笑了。
那是一种将猎物掌控在手中的笑容。
“姐姐客气了。我们姐妹之间,何必言谢。”
她吩咐随从,立刻安排马车,送我去京郊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