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镜辞在最爱我那年,披甲上阵。
他三年九次死里逃生,回京受爵第一日就向我提亲。
京中贵女都羡慕我,没白等他三年。
直到一顶喜轿,先我半日入顾府。
里面坐着个大肚的女子。
「兰露是随军医女,救过我很多次,我得让她有个依靠。」
「她年长于你,等你过门与她姐妹相称便是。」
吉时已到,顾镜辞催着我上轿。
我平静地叫来管家。
「去看看我的嫁妆送到哪了?」
「若还没进顾府,就抬回来吧。」
窗外锣鼓喧嚣,爹娘还在等新人敬茶。
顾镜辞拦住管家,冷着脸。
「浸月,你什么意思,这亲不成了?」
我淡淡看向他。
「只要你立刻把那通房远远送走,我便……跟你上轿。」
顾镜辞一愣。
管家在我示意下离去,屋里只剩下我和顾镜辞。
本是情投意合,却无半分喜气。
「浸月,我喜欢的是你,对她只有感恩,更何况她又怀着我的孩子……」
「我发誓,等兰露生下孩子,就在外面给她找处院子好了吧?」
话已至此,他轻皱眉头。
「更何况,这京城哪户勋爵人家不是三妻四妾?」
我喝下冷掉的茶水,笑意全无。
半个时辰前,我还沉浸在即将嫁给心上人的喜悦之中。
猛地听到下人说起兰露的事,天都塌了。
我想过要相信顾镜辞,给他机会解释。
可他却干脆认下兰露腹中的孩子。
好像他并没有做错什么。
反倒话里话外,责怪我不够大度。
眼看吉时快要过去,全福夫人在门外催促着。
顾镜辞一脚踢倒木椅。
「江浸月,你非要在这么重要的日子,让两家人下不来台吗?」
「这亲你要是不想成,就别成了!」
见我还是不说话,他扯掉胸前的红彩球。
走到门口,又站住脚。
「浸月我……我错了,娶你是我必生最大的心愿。」
「只要你肯嫁给我,以后全部你说的算,行吗?」
顾镜辞软下语气,还似从前那般哄着我,纵着我。
但我怎么看他,都觉得陌生。
分别这三年,顾镜辞很少传回书信。
我知道战场局势万变,他定然一刻不敢松懈。
我只是想着他,念着他。
时时在佛前请愿,保他平安。
顾镜辞离京前曾向我允诺,有朝一日他会封侯拜相,让我成为全京城最尊贵的诰命夫人。
他凯旋归来那日,万人空巷。
当着全京城女娘的面,他将缴获的敌首佩剑,交到我手中。
并以军功为聘正式向我提亲。
我庆幸,顾镜辞没变。
没想到在大婚当天,他却打了我一个措手不及。
听到那个临盆在即的通房,是陪顾镜辞出生入死三年的女人。
我攥着手指,心痛到快要呼不上气。
恨只恨,面前这个男人,让我无法轻易舍弃。
我拿红纸重新给唇瓣上色,正要盖上喜帕,顾家来人了。
「侯爷不好了,兰、兰娘子被人冲撞,见红了!」
「你们怎么照顾的!请大夫啊!不,还是拿着侯府令牌去请太医!」
顾镜辞肉眼可见的慌乱,说着就往外走。
我拦在他面前,张开手臂。
「顾镜辞,你刚才说了以后都听我的,我不准你现在离开!」
「浸月你听我说,兰露身子弱,现在见红弄不好就是一尸两命。」
「我、我必须回去看看,你等我,等我回来向江大人负荆请罪。」
顾镜辞猛地推开我,头也不回。
外面的锣鼓声渐熄。
我坐在地上,一支支卸掉钗环。
扯掉青丝无数,却完全感觉不到疼。
娘过来看到这一幕,急坏了。
「月儿啊,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怎么能这么糟践自己。」
「你放心,今日的事,爹娘一定让顾侯给你个说法!」
吉时已过,今日这婚铁定成不了了。
娘想帮我换掉嫁衣,怎么都解不开盘扣。
这嫁衣我从顾镜辞离京那日开始绣,裙摆上的九十九个石榴,寓意多子多福,是我对婚后美满的愿景。
顾镜辞口口声声爱我,却把一切都毁了。
我从喜筐抽出剪刀,剪碎嫁衣后,眼泪才一滴滴落下。
「娘,我不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