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近日,确实不太平。
不止陈侍郎,另有几位官员也偶有行为失常之举,虽未如陈侍郎那般惊世骇俗,但也透着古怪。
更有几桩后宅阴私,牵扯到某些得宠的妃嫔或宗室女眷。
东市那个售卖古钱的旧货摊,自陈侍郎事发后,便人间蒸发,再无人见过那斗笠老头。
就在我思忖着如何进入皇宫时,圣旨到。
来的是皇帝身边最得力的内侍监,高公公。
「王妃,陛下口谕。闻王妃娴静淑德,近日又为靖王之事哀思过度,朕心甚怜。宫中近日颇多扰攘,恐有邪秽作祟,惊扰圣驾。素闻王妃于此道颇有灵犀,特旨,宣王妃明日入宫,伴驾祈福,并察验宫禁,以安圣心。」
伴驾祈福是假,借我这把刀,去清理皇宫里那些见不得光的事才是真。
皇帝未必全信陈府之事,但宫中定然出现了连司天监都难以解决的怪事,让他不得不病急乱投医,将目光投向我这似乎有点神通的弟媳。
「妾身领旨,定当竭尽全力。」
高公公深深看了我一眼:「王妃明白就好。宫中不比王府,规矩大,眼睛也多,王妃谨慎行事。」
送走高公公,青黛忧心忡忡:「王妃,宫中险恶,您何必卷入……」
我抬手止住她的话:「险恶才好,水浑了,才好摸鱼。」
更何况,我要摸的,可不是寻常的鱼。
皇宫,汇聚万民信仰与山河气运,龙脉盘踞之地。
对我这等妖灵而言,受气运影响,一身神通,十成最多能发挥六七成。
我被安置在靠近冷宫的一处僻静宫苑,听竹轩。
皇帝并未立刻召见,只吩咐我先安顿,熟悉环境。
这正合我意。
晚上,我避开巡逻的侍卫,停在荒废的「落梅苑」前。
这里曾是前朝一位获罪妃子的冷宫,怨气深重,与王朝龙气相互纠缠排斥,也正是这种环境,为那蜈蚣精提供了绝佳的藏身之所。
我正欲潜入,身后传来利箭破空声,我侧身躲过。
「何人胆敢夜闯宫禁?」
身着司天监官袍的年轻男子出现在我身后。
司天监的人怎么会在这里?还恰好堵在落梅苑外?
我蒙着面纱,冷冷地看向他,他身上似乎有着与这宫中邪气同源的味道,但又有所不同。
「藏头露尾,非奸即盗。再不表明身份,休怪我不客气。」
「阁下又是何人?在此阻拦,意欲何为?」
他眉头微蹙,显然没料到我会反问:「司天监监副,谢珩。奉命巡查宫禁,清除邪祟。你身上妖气隐现,夜探禁地,莫非与近日宫中纷乱有关?」
官职不低,难怪有这等修为。
我轻笑一声,带着几分嘲弄:「妖气?谢大人莫非以为,这皇宫大内,只有我一个是异类?」
话音未落,我试图绕过他,冲向落梅苑那扇半塌的朱漆宫门。
谢珩反应极快,在我动身的刹那,拉开弓箭。
他预判了我的落点,直射我小腿。
与此同时,他快速掐诀,是道家的缚灵咒。
在龙气压制下与他缠斗绝非明智之举,一旦引来侍卫,麻烦更大。
我避开了利箭和缚灵咒,放出离火撞向落梅苑宫门。
谢珩没料到我会毁门,举起弓箭就要射我。
「等等,你看。」8.
谢珩脸色骤变,转向落梅苑内部。
我借着机会,溜了。
既然司天监的人已经盯上了这里,不如让他们先去碰一碰。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回头望去,谢珩已经与里面的东西交上手了。
我卸下夜行衣,换回了常服,青黛端来安神茶?
「明日,或许会有客至。若是司天监的人,尤其是那位谢珩谢监副,直接请进来。」
青黛应是,退了出去。
翌日,天光未亮,听竹轩外便传来了脚步声。
青黛引着两人入内,为首的正是谢珩。
「下官谢珩,参见王妃。」。
我端坐主位,手里捧着一卷佛经:「谢大人免礼,大人一早前来,所为何事?」
谢珩直起身,目光落在我脸上:「昨夜宫中不太平,落梅苑有邪祟作乱,下官奉命清剿,与那邪物缠斗半宿。」
我适时地露出惊讶:「竟有此事?可曾惊扰圣驾?邪物可已伏诛?」
「陛下安好,那邪物甚是狡诈,被其遁走,但已被下官重伤。」谢珩说着,对身后的随从示意了一下。
随从上前,将手中的木匣放在我面前的桌案上,打开。
「此乃那邪物断肢,下官清查现场时,发现苑外有打斗痕迹,并残留有另一股陌生的灵力气息。王妃昨夜,可曾听到或看到什么异常?」
「昨夜我诵经至子时,便歇下了,并未听闻什么动静。这皇宫大内,竟有如此凶邪之物,想想都令人心惊。」我轻轻抚了抚胸口,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
「王妃入宫前,曾在陈侍郎府上驱邪?」
「谈不上驱邪,只是侥幸识破一件邪物媒介,略尽绵力罢了。」
「王妃过谦了,陈侍郎所中之邪,与昨夜落梅苑的邪物,气息同源。」
他顿了顿,向前微微倾身,声音压低了几分:「下官奉命稽查宫禁邪祟,任何线索都不敢疏忽。王妃既能识破陈府邪物,想必对此道颇有见解。如今这同源邪物出现在宫中,王妃当真一无所知?」
他直接将陈府与宫中邪祟联系起来,暗示我与此事脱不开干系。
我迎着他审视的目光,轻笑了一下:「谢大人此言,倒叫妾身不解了。妾身若能未卜先知,又怎会任由妖邪惊扰圣驾?
倒是大人您与那邪物正面交锋,身受其邪气侵蚀,虽以灵力强行压制,但若不及时根除,恐伤及道基。
大人为朝廷尽心竭力,着实令人敬佩,但也需保重自身才是。」
他身上的暗伤瞒得过旁人,却瞒不过我。
我点破此事,既是展示我的能力,也是将他一军。
你自身难保,又有何资格来质问我?
「不劳王妃费心。宫中邪祟未清,下官职责所在,定会追查到底。若有线索,还望王妃不吝告知。」
我微微颔首:「自然,若能帮上忙,妾身义不容辞。」
谢珩深深看了我一眼,不再多言,拱手一礼,带着随从转身离去。
他将这烫手山芋留给我,绝非好意。要么是试探我的深浅,要么是想借我之手处理这棘手之物。
我将木匣盖上,推到一边。
既然戏台已经搭到了我的听竹轩,那不唱一出,岂不是辜负了各方美意。
只是,这出戏该怎么唱,得由我来定。